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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话导演席然:保持思考,把职业生涯当作马拉松对待

冬瓜哩 数英DIGITALING 2023-10-19

引言:

思想的交换,认知的流动,是广告营销行业生命力的展现。围炉夜话,是数英的一个群访专栏,旨在深入对话行业内外的大小圈层,聚集各领域的职业群体,探讨角色认知,理论与实践,生存与发展,以及最终的生命理想,洞见更多的思考碰撞。围炉夜话,以个体见群体,以群体折射时代。新一期,我们将镜头对准「广告导演」,除全面认识这个职业本身的价值与任务外,试图从导演们的视角观察整个行业。围炉夜话系列文章传送门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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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围炉夜话·对话广告导演系列》,席然
第48届台湾金马奖最佳原创编剧得主,获得过日本著名导演岩井俊二的赏识,曾是华语电影届的新锐力量,进入广告领域后推出了淘宝《一千零一夜》、招商银行信用卡《世界再大,不过一盘番茄炒蛋》、抖音《摇滚老师》和B站《送月亮的人》等作品,导演席然从业十余年,坚持以自己的方式,用影像和故事去讲述真实而具体的人。
拍片就像做人,什么样的人就拍什么样的片。席然希望能通过拍片,用一些真实的共鸣,找到“另一个自己”。

一、广告导演只能锦上添花,很少能雪中送炭

数英:上次采访完,好多人留言说你好有趣。

席然:谢谢。我喜欢营造快乐的氛围,可能这样就显得我比较有趣了。

数英:你好像一直很低调,新片场都找不到什么资料。

席然:我可能是比较懒,哈哈。如果在新片场上有账号当然会有很多人看到,但来找我的人也会变得鱼龙混杂。筛选很麻烦,要花好多时间。我衡量了一下,筛选的时间成本我更在乎。对我来说我的时间是最宝贵的,把时间花在哪,哪就会长出一棵树。我更愿意陪我女儿去捞蝌蚪,去见证和感受小孩子的成长,而不是每天抱着手机回消息,所以我就不做这个事儿。

而且,我觉得这种方式对也不是非常必要的,如果对方真的想找我拍片,他一定是已经看过了一些我拍的东西,对我有一些了解才会来找我。
数英:对于广告导演这个职业来说,刚开始起步的时候有一个对外宣传的途径不是会更容易被人看到?

席然:我可能比较幸运吧,在一开始就被很多人看到了,拍的一些影片也算有人知道。

数英:是因为金马奖吗?

席然:有一部分原因,但我觉得主要还是靠滚雪球,有一个拍得好的作品可能会有人来找你,如果你接下来又拍了一支也还不错的,可能就会有更多人找。等你渐渐积累了一些不错的作品,自然就会被看到,被相信。

大部分人都是看到了才会相信,所以我会非常在乎信任这件事情。在拍一个片子前我会花很多时间跟客户、代理商建立信任。我觉得信任建立了,后面的事情才会更顺。
数英:广告导演这个职业的发展成本和风险是什么?

席然:刚开始的时候基础成本很高,我属于幸运的那一类,很多时候新人导演是很少有人找的,当你三个月没片拍你自己可能都会怀疑自己。

也有风险,我们这是个口碑行业,搞砸一次人家就不找你了,所以有的导演拼死都要把片子拍好,亏钱也要弄好。不然,片子出来后效果不好,大家都会说导演不行。
数英:但在进行项目复盘时广告导演几乎不会被提到,影片的好坏却又归结于广告导演,你会感觉不对等吗?

席然:这是行业里一个有趣的现象,广告其实是属于客户的,产品、品牌、策略、创意,很多时候从根源上就决定了一次营销或一支影片的好坏。

广告导演大多数时候只能锦上添花,很少能雪中送炭。这个职业很宿命论,片子出来后大家不满意都会说导演不行,但事实可能只是我拍加五分,他拍加四分这点差别而已。
会感觉不对等吗?好像也没有。一方面,有机会拍片本就是一件值得珍惜的事,我获得了去落地天马行空想法、讲自己想讲的故事的机会;另一方面,我会更关注拍片过程的体验,过程爽了就完事了。


数英:那你会为广告导演在前台的缺失感到失落吗?

席然:我觉得这个才是正常,你去饭馆吃饭需要知道厨子是谁吗?不用。

数英:厨子不想站到前面来?

席然:我不想,我还蛮享受普通的生活的。普普通通的生活就足够体会了,光环反而会让人变形。

二、谁是广告导演的下一个竞争对手?

数英:你常拍故事片,找你的拍片一般都是什么类型的?互联网吗?他们好像更能接受没那么商业性的、内容。

席然:实际上,喜欢我的都是一些更传统的品牌。你说互联网,是因为这个时代有很多互联网企业,但具体到做事的人,可能还是以前那帮偏传统的。我不没觉传统和互联网有什么好与不好的区分,商业有商业的逻辑,归根到底都需要创新,都需要开放的心态,因为不创新就死了。

数英:疫情时期,你的拍片机会是多了还是少了?

席然:机会肯定是增加了,而且增加了很多。疫情让外籍导演没法进入市场,图文视频时代需求大幅增加,技术让一切拍摄门槛降低,现状就是这样。我本人算是拍片量不多的导演,但选择上明显感觉还是增加了。

数英:那这是不是表示,经过疫情的洗牌后,本土广告导演在行业里的地位提升了?

席然:不知道诶,因为疫情期间几乎只有本土导演可以选择,疫情结束后可能有变化。不过这几年客户“用下来”,一定会发现,很多本土导演还是拥有一些过人的才情的。

广告导演到最后比的是理解。国外导演对本土语境、在地文化的理解一定没有本土导演到位,他们很难理解为什么没有吃士力架的守门员会变成林黛玉,也很难理解我们一年只回一次家、一次要花好几天的那种心情。如果硬要理解,中间的沟通和认知成本也完全没法和本土导演比。

数英:我们发现,相较于疫情前后,导演这个职业的结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,很多电影导演主动转型做起了广告,这对广告导演来说有压力吗?

席然:说这个我想起陈可辛导演拍摄的《三分钟》,看完觉得真正顶尖的电影导演来拍广告,基本就是降维打击。电影是马拉松,广告类似于短跑,并不是很恰当的比喻,但要求就是不一样的。

电影讲究余味,广告要求爆发,都是跑步,但练的本来就不是一个本事。很多广告导演拍电影,每一帧都好看但连起来像长MV;一些电影导演拍广告,讲好了故事却跟品牌产品关联很差。
对广告来说,我觉得没有最好的导演,只有最好的选择。谁最合适,这才是作为品牌方最关键的判断力。
对我自己来说,我属于闭门造车型的,不太管别人怎么样,就按我觉得对的练,练完了能打什么招式我也不清楚,可能有人鼓掌,也可能贻笑大方。问心无愧就好。


数英:电影导演和广告导演之间的“壁”是什么?

席然:我没有自己拍过电影,不过可以分享一个经历。

以前拍片,一个镜头怎么也拍不短,特别是人物的表演。我不太喜欢那种所谓精确的表演,因为人的感情变化是很微妙的,而且人会掩盖自己的心理,不为外人看见,所以在拍一些情感层次比较多,人物心理比较丰富的戏的时候,我从不教演员怎么演,只要他们感受到位,爱怎么表达怎么表达,这样镜头往往都很长。
这导致一个问题——时长。广告时长都有要求,这些镜头剪短了情绪不到位,留长了时长不合格,这让我一度非常苦恼。
我后来发现一些同行拍摄这类戏,都会要求人物表演夸张一些,或者说“精确”一些,甚至具体到表情的节奏,肢体的动作。这在我看来是僵硬的,没有生命力的。但老实说,对广告来说,最终效果其实是OK的,而且常常比我那种拍法要好(按广告标准),这就让我更苦恼和困惑了。
花了很多时间,我才想通,这两个东西本来就不是一回事,没必要要求融合或者贯通。看起来很像,其实是两码事,就跟拍电影和拍广告一样。
数英:除了电影导演,一些以个人或团队形式,主打短视频的内容工作室,例如UP主等短视频创作者等也开始投入了短视频广告创作。未来,他们会是广告导演的竞争对手吗?

席然:在高水平的导演面前,壁垒也是很高的,看似轻描淡写的几招,背后都是多年的练习和积累。我有时候也会在网上刷到一些所谓教人拍片的视频,真正的业内人士看都是很粗浅表面的,应该每个行业都是这样吧。我有时候也会回看一些前辈拍的片,短短几颗镜头,叙事轻巧,气氛饱满,余味十足,这举重若轻的功夫都是要几十年的修炼才能达到的。

短视频要承载的营销任务和高品质的产品广告,品牌广告还是很有区别的。轻巧聪明,紧跟时事,这是短视频在做的事;传递理念,树立形象,还是要靠品牌广告。对于导演来说,还是那话,要求不同,练的重点不同,无法互通。

三、保持思考,把职业生涯当作马拉松对待

数英:网上有人说,广告导演是一个吃青春饭的职业,你之前也提到“拍广告非常消耗人”。这个“消耗”具体指什么?

席然:每个月都有新的课题,需要花时间研究,研究到一知半解对一支广告来说可能绰绰有余了,但无法深入又要投入下一个课题,日复一日,人不断往外掏,一直浮于表面的无力感悄悄来临。

我常觉得自己像一颗果树,有人一直在问我买树上的果子,但果子需要时间才能长出来,果树本身也需要施施肥,除除虫,所以我特别在意这种平衡感,要把职业生涯当作马拉松来对待。

数英:这和你经常去图书馆、运动有关吗?

席然:肯定的,读书和运动都可以保养内在。我现在正在练一个比较比较难的运动——铁人三项,选择这运动就是因为它足够难,不会很快就完成,沉浸感和体验感会更长。

数英:上一次人物采访中,你说你没有表达欲,但通过2022数英奖露出的备忘录来看,其实你在里面也呈现出了比较完整的思考和表达。

席然:那只是一种保持思考的习惯。我们这个工作需要积累,一点点滴滴的想法你都得积得起不来。不要到时候用的时候你再去找。

因为每天要观察很多,得消化,消化了变成自己的东西。所以我上次发东西给你,因为我有一段时间了嘛,也看得到这个人的一些变化,或者是说有一些观念的变化,看法的变化。我的出发点是提供一个样本,看看能不能给大家一些启发或者警告。

数英:有时候积极表达的驱动力要靠外界的反馈提供。

席然:我可能不一样,我不希望自己靠别人的评价来做事。我觉得有的人天生爱说话,有的人天生沉默寡言,这是天性。我拍片也是这样,用自己的方式,不会因为别人说谁了什么就去改变。用自己擅长的,感兴趣的那种方式手段去做,我会觉得更有劲儿,出来的片子也更像我拍的片子。

数英:现在的很多年轻人都没有表达,有人提到,“年轻人应该对这个世界有点意见”。
席然:是,应该有一点意见。但得先了解世界才知道怎么表达,只有把对世界的认知构建起来了,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。硬要表达都是很尴尬的,可能结果就是从这里偷一句,那里偷一句,那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,也不叫表达。
数英:当你对这个世界还不够了解的时候,你怎么判断自己吸收的知识、构建的认知是正确性,以及是不是符合自己的天性?

席然:只能靠相信,相信自己感兴趣的东西。你不用博览群书,看不进去就不看,去看感兴趣的书,如果对看书也不感兴趣,那就去做感兴趣的事。你也不用去想有没有用,是不是有什么意义,意义都是经过了沉淀自然显现的。

我有时候常觉得我们的教育掉入了一个误区,它要求所有人都需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,不能有偏科。但人不是这样子的,有的人就是擅长理性思考,有的人天生就感性。天才的画家不会因为不懂英文就画不好画了。所以我觉得就做自己感兴趣就行了,就算最后这些东西不能成为世俗上有用的东西,但也会丰富你自己。

数英:之前看过一句话叫什么时代拍什么片子,你觉得现在适合拍什么片子?又最想拍什么片子?

席然:现在是后疫情时代,拍片这事儿太小了,最重要的是珍惜健康,大力搞经济,好好过日子。什么片对经济恢复有好处就拍什么片呗。在时代面前,我们都太渺小了,管好自己就是对时代最好的交代。

我始终还是对人本身最感兴趣,有一个宇宙观是说,“如果我们的宇宙是无限的,但宇宙中所有基本粒子的组合方式是有限的,那一定会出现重复的组合方式,在无限宇宙中出现一个与现在类似的世界,这个这个世界中还有另外的你。”

人的七情六欲是有限的,组合七情六欲的方式也是有限的,当人类世界足够大的时候,世界上就会出现另一个你,我们把这个叫做“共鸣”。我最想拍的,就是可以让人真正共鸣的东西,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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